树瘤

王玮 2017-04-23

家乡有一种不知名的树,若是受了伤,破开了树皮,不久后伤口处便会长出一个表面凹凸的球状物,而且会越长越大,越来越坚硬。老人们唤作:“树瘤”。

对于“树瘤”,我多少是有点不喜欢的,不就是受了点伤嘛,何苦长出这么个难看的物件,让人心里总是怪不舒服的。而偶然间,自己小时候受伤留下的疤痕,又总会让人记起几段啼笑皆非的往事。

由此,我总在揣度着伤痕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个人,更是想着我们偌大的中国,从来都偌大的中国。警醒?抑或是甜蜜的“回忆”?

五千年的风吹雨打,哪怕一个铁人也遍体鳞伤了,特别是最近的百年,慷慨悲壮的“甲午”,烈火焚烧的“圆明园”,漫长苦难的“抗战”。在一次次的伤害面前,中国就像火海中啼哭不止的无助的婴儿。这些伤害,就像那一个个难看的树瘤,提及了、触摸了,总会让人觉得不堪回首。

不堪回首,可是,因为不堪,我们就不去回首了吗?战火燃过的古迹渐渐被修复,过往的伤痛也被时间冲淡,人们也开始忘记那些伤痕了,十字路口,甚至有人面对甲午不知所云。

不堪回首,可是,因为不堪,我们就可以漠视了吗?樱花树下穿着和服的国人,面对民族耻辱是否依然淡定;英雄塑像之上那猥琐的身姿,是否将戏谑历史当做了娱乐;纪念碑前轰隆的推土机声,是否已经掩盖了苦难中的呐喊。

我突然对家乡的那种树无比的敬佩,它能勇敢而慎重的面对自己所受过的伤痛与耻辱,不逃避,不伪装,而是耗费生命力去供奉,长成一颗树瘤,给自己看,给世界看。

我突然起韩国,他们铭记着历史,而毅然决然地维护着自己的民族品牌;我还记着捷克的那座小城,还保留着授予希特勒的“荣誉市民”的称号。伤痛给他们留下了无法愈合的疤痕,他们选择像大树一样长出一颗树瘤,固执地丑陋着,舔舐着伤痛,警醒着自己。

听闻最近重修圆明园的呼声又起,我的心里总会涌起莫名的感伤,也许当我们再见圆明园的时候,展现在我们面前的不再是那大水法的断壁残垣,而只有国人那轻浮的欢颜。

树瘤,丑了点,但还是留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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