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长安

王宁 2016-11-05

我一个人走过千万里,从没觉得孤独。开始觉得孤独,那是到长安以后的事了。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长安城。我花了一辈子,才弄清楚自己原来从没到过那里。

——题记

寂静的夜,月光如水般清澈,织下银白色的湖面映着一弯月影。我枕着手臂躺在屋顶,听着瓦下厅堂中你说我笑,却不知谁说起了纸上的长安。长安……那个只在梦中出现过的地方。辗转,一夜未眠。

晨雾弥漫,依稀看到河上一只渡船,传来熟悉的歌谣,撑过小河湾。清晨的薄雾让人不禁浮想联翩,我忽然开始疯狂想念故事里的那个长安。于是背上行囊,向着长安,出发。

桥面上像是昨夜结了霜,我鞋底冰凉,从闪着光的青石板上踏过。坐上渡船,扶着船舷回头看看,村落里渐次生出炊烟,在风中飘散。

路途遥远漫长,我日夜兼程,跋山涉水。沿途花谢花开,不知开过几转,草上露水干了又凝,不知流过几回。也尽受了春夏秋冬风,依次拂过我发端。

每天夜里都能梦到长安。像是一张张零碎的拼图板块散落在地,却拾不起具体的景象。

我仿佛看到李白驻足长安,他用来下酒的是剑锋上的寒光,他的情人是空中的月亮。我见他在月下徘徊,高歌吟唱,长袍飘逸宛如仙人模样。

夜色袭人,长安城中暗香浮动,伴着幽香传来阵阵宛转的歌声,字字清脆,如新莺出谷,乳燕归巢。顺着夜色望去,画楼溪畔,月光洒落,胡女肤如凝脂,眉垂妆隐,低首侧抚琵琶,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轻歌曼舞,皎若朝霞,瑰姿艳逸。

几百个日日夜夜,梦中的长安城一夜一夜地清晰起来。长安城繁华如梦。长乐未央,殿上镌刻的麒麟朱鸟,裳上描绘的十二龙章,龙椅上端坐的天子,向天下昭示长安城的辉煌。嘉木树庭,芳草如积,街上熙攘的人群好似一幅活现的图画,仿佛连叫卖声都变得婉转动听。

旭日从东渐生出的那一刹那,耀眼的光芒划破稀薄的云层,大地万物,不再彷徨。我顺着曙光,寻找新的希望。长安城已在眼前,我踌躇在长安城郊,一步急切,一步靠近,一步心跳,一步向往。轻手抚摸长安城外斑驳的城墙,低身轻嗅脚边的草香,抬首仰望城门前参天的古树。

正是初秋时节,暖风轻轻吹着,少了些夏日的炙热,太阳似乎也没有那么毒辣,闪动跳跃的阳光有些可爱。然而当我踏入长安城,看着如今的长安,我却怅然失措。这重重楼阁,浩浩殿堂,怎么都不是我想象中的模样。风雨打尽了的红墙绿瓦,丹青留下的明日黄花,如今盛衰荣辱斑驳了的长安,千载过后终于洗尽了铅华,它蜕化成一座现代化的大都市,然而却是少了庄严隆重,多了繁忙浮躁,少了歌舞升平,多了灯红酒绿,少了熙熙攘攘,多了匆匆忙忙。再不像梦中的长安,更不像故事中的长安。它依旧繁华,却失了那些本不该随岁月流走的从容。

长安城忽然下起了雨,湿了繁华沧桑,只留下不堪回眸的苍凉。我怅然望着来时的方向,想着,梦中走过的长安城。

长安,长安,长治久安。城墙依旧斑驳,岁月依旧沧桑,我知道我从没到过那里,但我相信,或许几十年,或许百年,或许千载之后,长安将完成蜕变,以其千百年来永传不朽的精神,傲然立于历史长河中,涅槃为一个更为繁华的都市。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