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的背影

韩逸茜 2017-12-13

我还记得,那天他转身离去的背影,亘古不变。

小时候爷爷送我去上幼儿园。那时候,他将我递到老师手中,每每这时,他就立即转身离开,我一个人站在那里,看他离去的背影。“爷爷!”我大喊,声音在空荡的巷子里回荡。他没有回头。我迈开步子要追过去,老师便抓住我的手。我大哭一场,就此作罢,被老师拉进了教室。

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绝情,就如同我一直不知道他在注视着我一样。那年,我要到城里去上学了。那天下着小雨,我大哭着,紧紧抓着他粗糙的大手,他将我递到父亲手中。颗颗雨珠扣击着石板,雨纷纷,旧巷里草木深,斑驳的青石板上,青苔早已爬满。老人的银丝,承不住雨水的重量,顺着他的面颊流下。他转身,沉重的脚步声在雨幕里人分外清晰。“爷爷!”叫声撕破雨帘。我胡乱地抓扯着,抓在手中的浓稠的一把,一把愁。丝丝雨幕如网,网住了我。终是无可奈何,他在雨幕中的背影是那样孱弱,好似一叶扁舟在汪洋中风雨飘摇,随时都会倾塌。我只能转身,离去。临到巷口,我回望。一道人影,伫立在巷尾,就那样在雨中站着,雨幕和泪水遮住了我的视线,我不知那是何人?

细碎的阳光被风一吹,洒在青石小巷上。我再次站在巷口,看望久别的爷爷。我分明看到他那般欣喜,却又吐出这样一名话:“小子,还记得我是你爷爷!”我无话可说,却见他白发又多了几许。临别之时,我见他欲言又止,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去。“爷爷!”我叫道。他无言。我只好转身离去。站在巷口,我回望,一道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老人见我回头,高喊道:“快走吧。”声音轻颤。我回身一甩,泪珠溅落。

他的爱是那般倔强。自以为是我看他离去的背影,可曾想过,他细细呵护着你远去的影子。不舍的,寂寞的,被他埋在心底。且盼你一世安,终是不忍让你伤心。你唤他时,他又何曾不想回头,到头来,还是默默地、倔强地、不舍地爱着你。

曾笑万场离分,一樽却醉为何人?此意无根,怎日生年轮?若说此情此景,唯是落落自空尘。一道背影万古愁,心性最狠却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