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时花溅泪

韩逸茜 2017-12-10

自古来,文人墨客皆以薄薄的意象盛载积年的诗舟,我们花间言道,我们对月伤怀,我们写月阴晴圆缺却道尽人世悲欢离合,我们写感花溅泪再回看自己泪湿衣襟。古人歌以载情,锦帛上二十来句是段段絮语抑或是句句珠玑,字字血泪,古人以自然的方式思考人生真谛,寄自己的价值观和世界观于文字和笔纸。于是,千百年后,文人墨客与长安街的杨柳已作古,我们读起“我欲因之梦吴越”仍能看见李白执笔睥睨时空来到面前;读起“美目流转”,仍能心神通灵想起陈圆圆离开李自成时回眸目光流转的那一瞬。时至今日,看见各大网址文章鹊起,来回不外乎“人工智能会超越人类吗?”同苹果总裁库克一般,我不担心人工智能像人类一样思考。中文的熵有9、75,即使计算机算出排列的所有可能性,它暂时也不具备审美与想象力从一本古汉语字典中排出“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十个大字。

反观自己,在接受爆炸的信息流的今日,我们拆古迹义不容辞建立城市CBD,我们吃快餐争分夺秒建设祖国GDP。我们不再有那么多时间仰望星空,思考如何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我们有生活压力,有房贷、车贷和下个月儿女补课费,我们被迫像计算机一样只讲效率,判断事物看利益得失的概率。库克的担心并不是出于时世浮沉,大环境浮躁,而是来自一种来自人性关怀的诘问:当你今天出门,感觉到秋风起了,凉风和着桂花的冷香在你鼻尖打旋,你心里想的是秋天了,不知道亲友们有无加衣添裳,有没有闻到满城金桂香,还是“不以物喜”地想到昨天股市大好,今天的投标再拿下对方几个点。幸许没有那么夸张,但的确现下有人将日子过成诗画丹青,也有人将日子过成二进制加减法。就像古时有人求仕,有人愿意躲进深山,用几年作一副画送给一个叫“无用”的和尚,现在我们早就不知道官职显达之人姓甚名谁,但我知道浙江将《富春山居图》作为招商引资的名目。当下我们在意的“有用之物”于时间仅是浮云,而不朽之物却是那些“无用之物”,例如文字能够打败时间,例如我们现在缺失的价值观和同情心正是使人类能够造出计算机、碳基生命体能够超越硅基无机物的缘由。

文明需要时间予以进程,需要底蕴矫其浮利。放慢步子,无用处皆是有用之物,无人去处皆是物外之景。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我不希望21世纪仅能产出程序与代码,解剖室人类颅内剖出来的都是主机。我期待21世纪仍有人能暂且放下手里的“苹果”,看看周围写出“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这样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