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

韩逸茜 2017-11-22

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我七零八落地死了,四肢百骸都散在山河里,灵魂成了恶鬼道枷锁里的疯魔。

菩提一笔佛偈杀尽罗刹百万,我七零八落,肉身作舟,凡心作杖,投入苦海六道。业火庸生一簇赤焰红莲,磷火坠地平开三载烟霞。我天南地北魄消魂散,什么也没有,只手中文人墨客浸没山海的笔,似剑者刀客熔铸朱华的剑,碎成天地的一笔惊涛骇浪。囚徒,我是被枷锁束缚的囚徒。上天笑我多情,教三千大小世界所犯余孽皆压在我根骨,一寸一寸挫磨成灰,一寸一寸吞蚀殆尽。走在黄泉道上,我的神魂圣魄浸没血海,皮骨肉身消磨刀山,脚边腐水滚动,极乐在天,囚笼在地,踏错一步,万劫不复。我不甘心,抬首诘问天道,却无意窥见这阿鼻地狱中与我同源的人们神情麻木,白骨累累,对周遭的苦楚充耳不闻,冷眼旁观,空洞的眼中却带着九分算计。我是罪人,是异类,疯狂、疯癫、疯魔。天道,天道!你是要我的命,还是要我看清这人世间的真实,好教我永世不得超生,只当得恶鬼道里丑面目憎恶的厉鬼?

我不敢问。这时我是六根不净,十惑加身,活该佛也难渡。无路可走,无路可逃。

我醒了。

三丈软红尘,十万黄泉路。人之所以有别于牲畜草木,无非情之一字。

“人心是暖的,眼泪是苦的。杜鹃花,真的很香。”

然业火化灰,英灵消散,在这个现代信息技术发达的年代,同情心仿若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老旧物件,早已被有些人们和裹脚布一起抛之脑后了。

怎么会有人能理直气壮地对清白无辜受冤的说出你活该这三个字?怎么会有人能堂而皇之地对路边同样为人的落魄者大骂滚开?怎么会有人能安之若素地对受难同胞毫无恻隐之心地冷眼旁观?

有些人在凝视深渊的同时,却不自知其早已堕入深渊。

在人工智能大行其道的当下,无数科幻作品描述了AI生命的未来。他们会思考,会喜悦,会悲伤,他们是奇迹,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与之相反,作为制造者的人类却似乎更像科技造物,利益至上,罔顾纲常人伦。人类的未来,本该来自于芸芸众生毫无缘由的爱。

我不愿。我愿自作天地浪子,提笔三千纸,闲掷玲珑骰。吻杯风云饮桃花,书来千里快哉风。我是微命书生,文人墨客。一骑奔走青山,一琴弹唱千古,笑饮清酒闲作诗,等有情人揽袖抛苍生,一曲满庭芳,籁如情人语,引我入极乐。执仗天涯,饮烈酒,赏美人,尝天下味。抑或是,待山河俱静,看苔上绿,草色青,锁沉江底,山枕寒流。若为风雪夜归人,即使日暮山远,我也欣然而至。梅花三弄阳春白雪,人世荒唐客,吹刃斩颓年。烫骨桃花落金樽,妄作墨客斥方遒。

坦荡爱人,悲欢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