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

陶春杰 2017-01-02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我喜欢捧着一只玻璃杯子嗅开水的味道,也喜欢伸出手去抚摸火炉上的火苗,更喜欢独自靠在一棵老松树旁听风。

家乡的松树总是那么绿,那么多。秋风过尽,阔叶落尽之时,那原本藏在万绿丛中独自低调的松针就下凸显了出来。它们因为渺小,所以宁静;因为平凡,所以淡远。它们就像是一片湖,没有海洋那般的辽阔,也没有江河那般的激扬,总是一成不变地守着四季,仰望蓝天,任别人如何春华秋实、落叶、新生。

入夜,踩着厚厚的积雪,我踏着回家的步子。脚下的积雪软软的,身边的风也是软软的。于是我索性放慢脚步去享受这软软的夜。

身后的山上,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声“呼呼”的风声。当风穿过冬日空空的树林,被密密的松针切碎,在终于汇合的一瞬间,便撞出这奇妙的声响。那是家乡,童年里独有的音符。

这片林子是我儿时的乐园,春夏秋冬我都曾在这里撒下足迹。

我记得春天里,我兴高采烈地扛着一把锄头上山,然后找到一株跟我差不多高的小松苗,狠刨一阵,连根挖起后拖回家。那时我自豪地向妈妈宣布:“我要在家的四面种满一圈树,像围墙一样。”但终究我也只种了这一株树苗,最终这一株“独苗”也因为水浇得多了而没能留下。而妈妈在我种树的地方重新种上的一棵落叶乔木却一直长了下来。那时起,我开始相信家乡的松树是离不开自己的家的。

我也记得秋天,我牵着我家的小狗在铺满落叶的林间漫步,每当我脚下的叶子伪装上的坎儿让我仰面而倒时,那只狗总会在我身边高兴地跑一圈,然后用它的脸蹭我的脸,于是我便在地上捡一根松针,趁它不备伸进它的鼻孔,它便不停地一边喷鼻子,一边满山地逃,我也满山地追。我跑累了就索性躺在地上,狗在这时便又跑回来蹭我的脸……

“呼——”“呼——”身后又响起了夜色里风的旋律。我回头看看这一片浸满了月光与回忆的树林,想到童年没能栽活的树,想到童年那条已升上了天国的小狗,想到我许多无奈,我听见了风吟唱着逝去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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