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存在吗

陶曼 2016-12-26

我心里有一条深深的痕迹,刻着我十七年呼啸而过的青春和那些在青青岁月里明媚的忧伤。

今天,北京时间2012年11月19日,我刚好17岁零一个月。《圣经》有云:人为三天一轮回。耶酥钉死在十字架上,但三天后是复活节。

17年,就如同我的三天,我的轮回。

第一天,7岁的老家,天空经常蔚蓝。门口的湖水升了又降,叶子嫩绿又枯黄。呼啸的秋风带着甜甜花香味道。

爷爷叫我小毛,我叫爷爷老毛。老毛像我最爱的米奇闹钟一样准点我起床。洗涮完毕穿着新胶鞋踩在长长的泥泞路上。大多数时候老毛会护送我过泥泞路,然后看着我走很远才转身。新胶鞋带起的泥点趴在老毛的衣服上舍不得下来。门口的青石板是老毛上星期从石匠老俆手里买来的,我喜欢拿各种瓶瓶罐罐放在青石板上接屋檐滴下的水。老毛的家后面有一大片竹林,我挑了最大的一棵刻上了我的名字。

对于七八的孩子,幸福就是如此简单。以至于平淡的痕迹都跳越着光彩。

第二天,十一岁,六年级。爸妈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回了家,顺便带走了我。

在新家里,每天来有米奇闹钟叫我起床,然后和邻居胖妞一起去学校,十分钟的路程每次我们都花了半小时,拿着从学校捡来的粉笔在一切可以下笔的地方写“小毛,胖妞到此一游。”迫不及待的证明我们的存在。

新家和老家隔得很远,远到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去看老毛了。我的十一岁生日和胖妞一起照了好多照片。胖妞对我说:“嘿,我们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吧?”我说:“当然!拉钩为证,谁先走谁是狗!”我把胖妞写给我的信和合照装进了铁盒子埋在那棵大竹子下面。老师说这样会防腐烂。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铁盒也是会被氧化的。

十一岁,尴尬的年级,留下的痕迹,深深浅浅,步履维艰。

第三天,十六岁中考失利。来学校的第三个月,表姐打电话告诉我老毛直肠癌病逝。她说:你回来一趟吧!我说:好。

回去的时候,老毛的棺木已经盖上了,我没能见到最后一面。表姐给我看老毛临行前几天的视频。老毛,当我看着廋得不成人样的你,我才后知后觉你真的离我好远了。叔叔说老毛走的时候念的是让我好好努力,别给他丢脸,我咬了咬牙。

再回老家已经是老毛去世半年之后了。那棵我刻了名字的大竹子已经腐烂。铁盒子也找不到子。门口的青石板上满了青苔。米奇闹钟早已不知何处去了。胖妞也因为我们考入不同的学校而失去联系。

年少的愿景总是热烈高傲,以为勾勾手指那也算永远。

我有些失落,我妄图找到那些年我存在过的痕迹,却可悲的发现什么都没有。盛大的空虚和无力让我不知所措。我坐在老毛的坟头前,嚎啕大哭。

表姐找到我时已经是深夜了。她上前揪起我说:你干嘛?大家找你都急成什么样子了。我说:表姐,你说人活着是为什么呢?表姐怔了怔说:我们活着是为了让拥有我们存在的记忆的人不悲伤。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依然很新的坟,望见了老毛在对我微笑。

对啊,爷爷还在,爸妈还在,那些爱我的人都在。我存在的痕迹,在别人的记忆里,要自己心里。

三天过去了,我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阳光从地平线开起的场景美得绚目。我低头对老毛说:等着看,我会给你争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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