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悠扬

叶芷 2016-11-13

曾伟是和我住在同一个寝室的好兄弟,平时我们都叫他伟哥。伟哥是个不愿被规章制度所束缚的人,所以,除了“男生不得进入女厕所”这条规定没违反外,其他的规定他都违反了。此外,伟哥非常喜欢唱歌,他自称是我们寝室的麦霸,他最喜欢唱的歌有两首,一首是龚琳娜的《忐忑》,一首是《我爱北京天安门》。前者很好解释,神曲嘛,大家都爱赶赶潮流,我们全寝室经常在伟哥的带领下,一边得瑟一边唱:“啊-啊-哦-”;而后者我就非常奇怪了,伟哥再怎么也算是个“90后”,怎么会喜欢这种老掉牙的歌?在伟哥把《我爱北京天安门》翻来覆去唱了一个月之后,我终于因为耳朵受不了折磨,向他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唱《我爱北京天安门》?”

伟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用他的歌声回答了我:“因为‘天安门上太阳升’。”

“你可不可以换一首歌?”我又问。

这次伟哥直接无视了我的问题,继续唱道:“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进。”

就在我即将崩溃之际,伟哥终于告诉了我实情。他说,他其实想考北大,然后上北京看天安门,他想用这首歌激励自己。虽然伟哥的成绩和我一样都不咋的,但我并没有嘲笑他自不量力。因为我觉得他是个有理想的人,而我,就太没上进心了,我的最大心愿就是能上个二本。

我曾经以为我的耳朵会因为一直听伟哥唱《我爱北京天安门》而失聪,但谢小菀让我避免了这场灾难。因为自从伟哥有了她之后,就不唱《我爱北京天安门》了,而改唱蔡依林的《说爱你》:“我的世界/变得奇妙更难以言喻/还以为/是从天而降的梦境……”

谢小菀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我曾经追过她。追她那会儿,我忘掉了男人的尊严(在这里,我有必要鄙视一下曾经的自己)。我不仅替她打水、扫地、做课堂笔记,还主动承担了给她买烧饼的任务。谢小菀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她经常会在第二节课下课后去小卖部买烧饼,我发现这个细节后,自告奋勇提出为她买烧饼。所以,我经常会在第二课下课后快速跑到小卖部,然后大汗淋漓地拿着烧饼回来,笑嘻嘻地递给她。但她总是风轻云淡地说一句“谢谢”,然后便开始专注地“用膳”。我曾经以为,随着我的付出,谢小菀对我的态度会有所改变,但事与愿违,买烧饼不但没有让谢小菀对我的态度有丝毫改变,还带来了一个恶果:越来越多的女生让我给她们买烧饼。

终于,某天当我正提着一大包烧饼往教室赶的时候,遇见了我们班的班主任。班主任问我为什么买这么多烧饼。我当然不会把为女生买烧饼这么窝囊的事说出来,于是灵机一动,略带哭腔地说:“我家穷,我饭量又大,烧饼便宜,我多买一些来当一天的饭吃。”班主任听后,眼里闪着泪花,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孩子,努力吧。”

骗完班主任后,我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负罪感,我决定尽快结束这种当免费劳动力的日子。于是我找到谢小菀,问:“你觉得咱俩有可能吗?”她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三个字:“不可能。”我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但我不愿意放弃,于是我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向伟哥求教如何才能赢得谢小菀的芳心。求教的结果就是,谢小菀做了伟哥的女朋友。

当得知他们成为一对儿时,我气急败坏地质问伟哥:“朋友妻不可欺,你咋这样呢?”没想到伟哥对答如流:“朋友妻确实不可欺,但她是你的妻吗?”我无言以对。

按理来说,遭到朋友与女人的双重背叛之后,我应该不是委靡不振就是对他们恨之入骨。可事实并非如此,我与伟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因为我得到了班里一个贫困救助的名额,有1000元钱。这是我第一次得到救助金,自然十分高兴,而我之所以能得到这笔钱,是缘于我给谢小菀买烧饼,所以我一点也不恨他们。其实,我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谢小菀,我曾在心里给自己做过一个假设:假如1000元钱和谢小菀同时摆在我面前,要我选择一个,我发现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钱。因为谢小菀只会用我的钱买烧饼,而1000元钱可以让我请几十个“谢小菀”吃烧饼还有剩余。我突然觉得我的爱情如此廉价,或许这根本就不是爱情。

谢小菀和伟哥对我没有半点愧疚之情,还经常在我面前秀恩爱。看在1000元钱的分上,我不在乎这些,但我在乎伟哥。自从伟哥和谢小菀谈恋爱之后,他的成绩就从班上的10几名滑到了30名。我担心他会一蹶不振,可他自己却毫不在乎,依旧沐浴在爱情的春风里,做着一个称职的男朋友。

伟哥的称职体现在他每天都会用自行车载着谢小菀去街上兜一下风,再送她回家。然而伟哥是住读生,谢小菀是走读生,所以伟哥总是戴着别人的校牌,骑着别人的自行车,载着我曾经喜欢的女孩去兜风。关于那辆自行车的事,伟哥叫我“千万不要跟别人说”,但我觉得读者都是我的朋友,不算“别人”,所以就八卦一下。那辆自行车是伟哥借班上一位同学的,那位同学的条件是,让伟哥帮他缴30元存放自行车的费用给学校,伟哥爽快答应了。可伟哥并没有交钱。交了钱的自行车,门卫就会在上面贴一个标签,伟哥只是把别人自行车上的标签撕下来,贴在了那位同学的车上。

伟哥是一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自从他在爱情上得意了,就很少和我玩了,而我也只能从他的歌声中观察他的内心世界。我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伟哥不再唱《说爱你》,而开始唱黄小琥的《没那么简单》。我想,伟哥的爱情一定遇到挫折了。

我第一次听伟哥唱《没那么简单》是在寝室的厕所门口,当时伟哥把自己关在厕所里一遍又一遍地唱着“相爱没有那么容易,每个人有他的脾气”,而且一遍比一遍唱得伤感。为了避免伟哥因想不开而做傻事(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我急着上厕所),我开始猛敲厕所的门。最终,在我发出“再不开门我就尿在你床上”的威胁之后,伟哥从厕所里走了出来,并告诉了我他感伤的原因,原来他和谢小菀吵架了,吵架的原因我忘了,反正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趁这个机会,我向伟哥表达了我的看法:“不如你和她分了吧,你看你的成绩都下降了。”这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太不注意身份了,我毕竟是觊觎过他女朋友的人啊。还好伟哥并不介意,他只是说:“我一个人出去透透气,回来之后再决定。”于是,伟哥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出去兜风了。

下一篇:曹雪芹也能写《三国》 上一篇:但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