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头疼得厉害,去医院做了些复杂的检查。女医生温柔地告诉我:“应该是想太多了吧,注意休息,放松一下。就没事了。”
是啊,想太多了。可能真的需要好好放松一下了。
去私奔吧,就我一个人。带上一件浅咖色的外套、一顶白色棒球帽和一个有些旧的帆布包,包里装着几张车票和一张地图。去哪儿呢?买了这么多车票,却没有一张能将我带到我想去的地方。我想去的地方,售票处的阿姨找不到。
于是我拿出地图,决定,要自己去找它。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我看见一扇有些掉漆的红色大门。门前是坑坑洼洼的水泥板。还有一只白色的狗和一只白色的猫。一切陈旧而安详。
一个短发的小女孩从门里走出来。一手拿着一个小瓷缸,一手攥着钱,应该是去买早点。小街上,隔老远就能看见那个盛着豆腐脑的圆桶,外面有厚厚的布包裹着,用来保温。揭开盖子,一股豆香味伴着热气扑鼻而来。还有尚未出炉的生煎包,旁边围了一圈子人在等。傍晚的时候,这里又会支起一个红棚子,棚里的锅中煮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很香、很温暖的味道。
往前走,有一所学校。校门上“××第四小学”几个大字格外显眼。“丁零零一”放学了。两个手拉着手的小女孩冲了出来,嘴里唱着才学会的儿歌朝家跑去。
回到那扇红色大门前,门里一家四口正在吃饭。姐姐拿着盛满鸡肉饭的小勺子一边说着“啊。好香的鸡肉饭!我要吃啦,谁也不许偷吃哦”,一边将勺子递到小女孩的嘴边。旁边的小女孩赶紧一口把饭吞进嘴里,生怕被姐姐抢了先。
小女孩出来了,跑到对面的杂货铺,伸出胖胖的小手掌,上面静静地躺着两枚一角的硬币:“伯伯,伯伯,我要十个面糖。”里面的人拿出面糖,装进袋子,递给小女孩:“宝宝,数一数,够不够啊。”小女孩接过袋子,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一,二,三……十一。伯伯,有十—个,你多给我一个。”“那一个啊,是伯伯送给宝宝的。”“真的吗?谢谢伯伯!”小女孩开心地笑着一蹦—跳地跑回了家。
我也笑了,仿佛也被小女孩的快乐所感染。
可是,我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住了。那个买早点的短发小女孩,那个和小伙伴手拉手回家的小女孩,那个吃鸡肉饭的小女孩,那个买面糖的小女孩,是我吗?
我到哪了?这里是我曾经的家吗?我生活了十三年,在初二那年才被拆掉的家吗?
啊,原来我想来的地方是这里。我竟然打点好行囊,和过去一起私奔到这里。在这里,我希望能找到那种已经遗失了很久却仍然熟悉的、与快乐比邻而居的感觉。可我也只能看看,看看就走。因为时间的流逝,过去已经被现在吞噬得不成样子。而未来,仍在某个地方,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吞噬现在。
时间依旧在流淌着,我们依旧在马不停蹄地追随着。不断地丢失,不断地用遗忘来覆盖曾经经历过的光景。但是,存在过的,不会因为遗忘而消失。所以,我一直都想来这里。来这里怀念那时明亮、温暖的日子。
然而,那些清晰而深刻的温暖,在岁月的洪流中渐行渐远。最终我也只能一个人私奔。一个人的私奔,叫做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