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里的回望

粱怡爽 2016-11-12

这段时间读了许多篇有关“故乡”“追忆”“乡土情结”之类的散文,常搅得人蓦然从心中涌出一番对家乡这片土地汹涌无言的情感。

我也算是体味过“乡愁”的人了。在异乡听到某支思乡曲立即激动得热泪涌流,在旅途的夕阳斜晖里脑海瞬间闪现出被时光“冲洗得熠熠闪光”的过去日子,这些作家笔下的经历并非未曾发生过。我的家乡是再平凡不过的了,它具备一切小县城所具有的种种特点,天经地义、心安理得地躺在地图上某个寻常的角落。到底是对其拥有怎样的感情,令我的心总是不可抑制地喷涌这般的依恋之情?

这是从小至今养育我的一方土地:我牵着爸妈的手蹒跚穿过旧城区的老巷去读书的全托幼儿园,到现在还在热热闹闹地经营着;我沉浸过大半部分少年岁月的小学、初中,变得一年比一年小;某个早餐摊,某处旧工地,某个小时候随父母外出郊游时常去光顾的去处。仍存在或已坦然消失的,我记得我的时光曾在那儿沉淀流连,满满地溢出时光的盒子。每一处街道小巷,我或熟识,或陌生,但每一处的人们都操着相似的方言,秉着相似的生活习惯,经历着相仿的人生轨迹,因此我即使闯入任何一处住宅区,都不会产生茫然的恐惧感。

那条夕阳里的回家路,我踏了无数回;家楼下的春花忽而绚烂,转眼却已零落;那朵阳台上空的流云被夏日的日光勾勒出近似虚幻般的真实轮廓,亦因秋日淡雅的和风舒展成轻盈的水彩画;那根落寞的电线杆曾被“少年强说愁”的我看穿,那个公交车站曾等待过怎样一个慌乱的少年……

别再继续书写下去了吧,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画面已经成为回忆的注脚。我终于承认这片土地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根本不需要郑重其事的承诺与深情款款的排比,我与它就是如此相融于生命。没有它,我的呼吸便无从寄托。

然而,等某一天,回一次半个月未回的家,陌生的建筑不知什么时候已陡然耸立在记忆里曾经熟悉的位置。那家常去的小书店早已易址——我终于感到这座小城与我的呼吸已不再那么相融,它悄然流淌的血液里已加入了我陌生的成分。故乡与我渐行渐远,我因无法与它日日相伴而愧疚,更因早已知晓它的必将离去而怅然若失。那已融进血肉中的一方土地,在记忆与现实的交织中若即若离,愈发追念。

好吧,哪有什么理由道尽这份无言的眷恋?这些简单回忆的句子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无端地再次咀嚼一次苦涩。就如同没有别离,就无法了解逝去的痛惜,只有转过头来,才发现回忆织成一股巨大的浪潮推你向前。

就此作罢吧,故乡在身后,我在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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