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人说过,世界上最美丽的事情,莫过于在那充沛着露水的清晨,被一窗明媚的阳光叫醒。我却以为不然,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凡夫,可以在心头常驻一窗明媚,而挡住门外一世的娑婆。
曾经去过一个友人家中,友人住在一幢非常高的楼房的顶层,他常对我说:“不喜欢那靠近平地的楼层,因为一推开窗,便是一昼夜无休无止的喧嚣和汽车尾气的污浊。而这顶楼,是最靠近天空,冬天也能照进一窗暖阳。”友人是喜欢静与独处的,这我知道,我也知道,静静的修心能让心河丰沛,但我更知道,我是凡夫,便纵然有其独特之处,也仍守不住一颗心,荡出红尘的娑婆,那么,既为凡夫,为什么非得执著于天空无限美好的乐土,而不望一眸卷尘大地的平凡众生,将你的关怀的目光,与你心中的阳光一同送向人间?
而人心上的窗,往往也是如此,我们往往只愿对着阳光敞开心扉,以为这样就能得到一窗的幸福,这是因为我们追求幸福的过程中,总是追求完美,而最后,产生一种近乎于正确的错误,误以为完美就是幸福,也就在追求完美的过程中开始变得固执,变得拒绝瑕疵,以至于拒绝将善意舍予他人。
另一个朋友,曾与我一同乘车而行,开始都是默然,直至他突然转头问我,说:“我们与那些正处于战乱的国家中的人民相比,是不是很幸福?”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时间怔在那里,直到与目的地已错过好几个站台才幡然觉悟。
——处在战火中的人们,生活是何等凄苦?多少人饱经妻离子散,也找不到一个定居之所,多少人离开故乡,背上并不丰满的行囊,只为能找到哪怕一丁点儿希望与存在的意义,他们又怎么会去期待那满窗的阳光?他们所有需要的甚至只是一座不太透光的房子,将就一夜,并准备明天的颠沛流离。
我们呢?我们住在这风光最好的江北,不仅可以接得阳光,还有丰沛的雨水,可我们却常常闭上双眼,屏住呼吸,生怕浸染了这阳光之下娑婆世界那我们自以为被天堂拚弃的尘埃。
我们的幸福,就底在哪里呢?或许幸福像极了一只风筝,用力越大,便飞离得越远,若是超过了线本身的长度,就会断裂,甚至落下后,会直接摔在大地的另一头,这也正是为什么那些人开窗迎来了一片天空的暖阳,心却日渐寒冷,结成冻手的霜。
我在一些故事中看到,佛陀为了普度众生,便自愿经历那轮回六道,接受最严酷的业火与极冰,回到人世,只为去为世人讲述那人尽皆知却极少有人愿付以诸行的道理。每读到这里,我都会落泪,一是对佛菩萨悲天悯人情怀的感动,一是对我们这些凡夫不懂修善业果的惭愧。我想,既然佛祖甘为众生,以众生之心过活,那我们这些凡夫,为何不以一颗菩提之心去善待他人呢?都言诸佛无欲,众生有心,而我们这些心上的凡夫为何不如诸佛有情呢?
我常常想,上帝一定赐予了我们每人一双隐形的翅膀,因而我们都能做自己的天使,自然也可以张开双翼,去拥抱他人,而我们又因何只顾修剪自己的羽毛,而不去扶一把身边甚至已经折翼的天使?需知道,若无凡尘世界的娑婆,天使的纯白又有何意义?
我终于明白,在那业火中固念佛经的佛陀是幸福的,在战火中盼望亲人回乡的妻儿是幸福的,或许幸福本就不是那用线系扎的风筝,幸福是一片云,也能酿成天空中款款飘落的雨。
我们的心就在幸福之下,若人心是土,他便是滋润田林的甘霖,若人心是水,那她便是落叶归根的精灵。
推开半窗明媚,让我们做一个心如佛陀的凡夫,留下半窗,去普度那尘世的娑婆,于是,你和世界,都是一样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