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话题

吴茹洁 2016-11-11

我把身子深深陷进沙发里,没有开灯,电视里播着今天的新闻。闭上眼睛,视界里都是来回游动的白茫茫的光。电视机里的新闻播音员的声音听起来毫无人情味。“前日,一场突如其如的灾难降临甘肃省舟曲县,特大泥石流灾难造成……。”

我睁开眼睛,忽然看见屏幕上一双熟悉的胶鞋露在担架上白色的裹尺布下。那不是父亲的胶鞋吗?我心头一颤,依稀记得这是去年父亲生日时陪他逛街时买的。当时望见父亲脚上的鞋子已经很旧了,于是我提议父亲买双舒适点儿的鞋子。鞋,父亲却选择一双廉价的塑料胶鞋,我正忍不住要数落,父亲却说:“塑料胶鞋好呀,穿着踏实,好干活呢!”我拗不过他,只好顺着他。这么长时间了,父亲一直穿着这双鞋。可现在……难道父亲在泥石流中……?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这种廉价的肢鞋在街道两边的小店里比比皆是,说不定是别人的。

想到这儿,我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缓和了。可是父亲他们到底怎样了,是否安全?电视里冰冷的女声还回荡在耳边“对不起,您所播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想来我还真是幸运。上周,我和父母由于一点小事吵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没想到却躲过一场天灾。可是我宁愿在家里和亲人们在一起也不愿在这里苟且偷生。回家的欲望在心里仿佛蔓延的暴风雪一样,肆无忌悔地扩散开来。可是,由于泥石流,交通暂时封闭,至少得过一段时间,我才能够回去,回去看我的亲人们。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好像一具行尸走肉,在卧室与客厅间徘徊。刚刚正在卧室里躺着,下一刻却发疯般地冲进客厅打开电视。直到电视里播出道路已经通畅时,我才回过神来,迅速前往车站。

这里还是我的家吗?四周一片废墟,只有一片帐篷孤单地伫立在这格格不入的世界里。“尚儿,你终于回来了。”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我的母亲。我发出一连串的问号:“你们都好吗?父亲在哪儿?为什么会这样?”母亲眼睛一红,说:“走,看你父亲去。”

帐篷里,一大片的担架上全都盖着一层白布,白布的表面上下起伏依稀看得出是个人形。我随着母亲来到一个担架旁,这一刻,我怕了,我怕我看到的是父亲已冰冷的身体。可事实仍重重地打击了我。“你父亲刚救出时还活着,嘴里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却连你最后一面也没见着……。”耳边只剩下母亲的哭泣声。

我望着苍白的天空,泪水无声地滴在父亲紧闭的眼睑上。我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着:“这,到底是谁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