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住”的文明

佚名 2016-11-06

据说从前正宗英国绅士出门,都要随身携带雨伞,因为英国天气善变,得时刻提防突如其来的雨,躲雨的惊惶以及湿答答的头发贴在脑门的模样,都可瞬间把一个绅士生生变成落汤鸡。

茨威格在《昨日世界》里描述诗人里尔克经典的绅士范儿:“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是这样的斯文;纵然发出笑声,也都是表示出那么一点意思后就立刻收敛。轻声细语是他的一种需要。再也没有比喧哗嘈杂和感情上的激动更使他心烦意乱……每当他不得不乘一辆拥挤的电车或者坐在一家嘈杂的饭馆里时,这都是使他心绪不宁的时刻……”应该说,里尔克算是文明的终极产品了。

从微末角度,文明的一个功能,是使人对自己的身体进化出羞耻感。一句话,管住自己的身体,别让它随时随地发出异样的声音。不说像里尔克那样处处完美,一个普通人也应有最起码的认知,你得约束自己不要在人群中旁若无人地打嗝、剔牙、挖鼻孔、擤鼻涕、放屁。

学生时代老坐第一排的人或许有记忆,总会在上完某位老师的课之后发现自己额前的刘海都被他讲课喷出的口水打湿了。记得蒙田在一篇文章里,讲他的一个同僚用手帕捏着鼻子排山倒海擤完鼻涕以后,把手帕放回口袋,蒙田一直牵挂着这样一块手帕装在口袋里的难受劲。

朱利安·巴恩斯的一篇小说《警惕》,写一个人本来打算去音乐厅听演奏,但他总被音乐会上各种窸窸窣窣的声音激怒,他的音乐会之旅逐渐变味了,忘记聆听真正的音乐而去捕捉各种噪音,对制造噪音的人提出警告,比如“探身戳一下”某人的背或在中场休息时拐弯抹角地讽刺,巴恩斯写道:“那些阻止我们堕落到纯粹野蛮状态的文明的残迹就是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