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和他的弟子们

佚名 2016-11-05

他代替我们的软弱,担当我们的疾病。这是《圣经》的一句话,觉得用在这里很合适。虽然我们无从得知几千年前孔老夫子用了怎样的勇气来面对一个时代的礼崩乐坏,但是我们借由《论语》这部书里的零星断片,可以依稀窥见这个人,和他周围的那些得意门生目光明朗神情坚定的样子。

说到孔门弟子自然不能不提颜回。颜回者,鲁人也,字子渊。他很杰出,孔子甚至把他视为自己的接班人悉心培养。颜回十四岁拜入孔子门下,直到他四十岁病逝,孔子在他的眼中,一直都是他要追随一生的人。他随孔子周游列国,即使在过匡地遇乱及在陈、蔡间遇险时,他也表现出了常人所没有的觉悟。《孔子世家》里这样记载:

子贡出,颜回入见。孔子曰:“回,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于此?”颜回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丑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国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孔子欣然而笑曰:“有是哉颜氏之子!使尔多财,吾为尔宰。”

颜回清楚地认识到,古礼失,尊卑乱,贫富悬殊,政教乖误,此等混乱失常的天下,容不下他们这些思想敏锐之士。在天下清明的时候应该得到的,如今不被认可。许多在前的,现在将要在后,在后的,将要在前。他们现在能做的,只不过在其中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从容淡定地坐下来各抒己见。

记得有人说过,也许颜回并没有孔子说的那么好。英年早逝的颜回,他在众人心目中留下的印象在时间的洗涤下,或许有过的不恭或出格之处早已被人淡忘。不过,我们需要记住的,也只有这个不迁怒、不贰过的榜样。

关于颜回,《论语》里还记录了这么一件事:

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礼记·檀弓》说,安葬双亲应该根据家庭的财力。对于子女更因如此,所以颜渊入葬时仅有内棺没有外椁并不违反礼制;相反,如果超过自家的能力厚葬颜渊,反而是违背礼的。孔子坚持不卖车来为颜渊置办外椁,正是在维护礼。遗憾的是,孔子的弟子们最后还是为颜回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孔子想必是很难过的。他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弟子,却没能用这个弟子学习一生的礼来为他送行。

同样是孔子的弟子,子路的待遇就差多了。子路长得实在不像读书人,从程宗元的那幅侍坐图就可以看出来。五大三粗,要不是熏了几年的书香,脸上难保不杀气腾腾。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孔子将他从路边带回来,供他衣食,教他仁爱待人,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却在死去的那一刻遵从了老师曾经的教诲。依稀记得电影《孔子》里子路死去的那个画面,满身鲜血的人挣扎着用最后一丝力气认真系好帽缨。“君子死,而冠不免。”他这样说。

不知道这是不是孔子教给他的第一条礼仪,否则为何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将这句话像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一样,从心湖里小心捧起。子路若是将这份力气用来突出重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从这一点来看,那么多年前的他与孔子的那次遇见,真是“要命”的一场遇见。不过那时候的子路,扛着剑在街上四处晃荡,看谁不顺眼就嚷嚷着要和他打一架,能够遇到孔子,实在是他命贵。

突然想到《圣经》里耶稣遇到他的第一个门徒彼得时的情景。耶稣在加利利海边行走,看见弟兄二人,就是那称呼彼得的西门和他兄弟安德烈,在海里撒网。他们本是打鱼的。耶稣对他们说:“来跟从我!我要叫你们得人如得鱼一样。”他们立刻就舍了网,跟从了他。

子路就是这样的人。

子路很鲁莽,所以他做事从来不会多想。他的思维很简单,所以他认定的事不会放松。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正因为如此,他可以毫无顾虑地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以及,一直坚定地追随那个记忆中在路边俯下身和他说话的人,他的夫子,他最尊敬的人。

他们年龄相差不过九岁,在孔子的三千弟子之中算是最大的。他们的关系很奇怪,师生、朋友、亲人,似乎很难找出一个恰当的称谓来定位。这两个人一直是口无遮拦地争论,常常是孔子毫不留情地“羞辱”子路,子路也没大没小地反击回去。

真是羡慕这样的师生关系呢。

还有子贡。子贡按现在的标准看是个实打实的高富帅。曾任鲁、卫两国之相,有地位;善经商之道,曾经经商于曹、鲁两国之间,富致千金,有钱。大概是由于这几点,子贡总是保持着一种自我感觉良好的状态,为此孔子也没少呛他。子贡总是像一个很骄傲的小孩子一样围在孔子身边絮絮叨叨的,然后被孔子毫不留情地打击。不过,就是这样一个被孔子时时批评的学生,他提供了孔子周游列国十四年的费用,为孔子多守了三年的墓,当三桓在孔子死了十余年后侮辱孔子时,他还在为孔子辩解。记得很久以前看过一本小说,叫作《亲爱的孔子老师》,用的就是子贡的视角。作者在序言里解释为什么以子贡的视角来写时说道,子贡在孔子的弟子里,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啊。

不禁莞尔。孔子身边特别的人真的很多。从子路、颜回、子贡,再到实际的政客冉求(后来他被孔子逐出师门),再到善于文学,一身书香气的子游、子夏,再到比他们年轻不少却贤明精于礼教的曾子,每一个站在孔子身边的人都散发着光芒,令人无法移开关注的眼光。

这是孔子埋藏在《论语》里的最宝贵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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