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的情,一个人的心

孙格瑞 2016-10-19

南京是一幅古老却依然生动唯美的画卷,烟雨空濛的江南旧影,纸醉金迷的辉煌记忆,繁华璀璨的喧嚣都市——拂去衣上雪花,看春花开又落,我在这座城仰望了上千次的月光。

南京的风景名胜数不胜数,我最钟爱的是家门口的秦淮河。“六朝遗迹此空存,城压沧波到海门。”历经数千年历史风尘的洗礼,王谢故居中的砖瓦开始渐渐淡忘了自己的年龄,旧时的燕子也销声匿迹。唯有这秦淮河,河水日夜流淌,洗濯不尽世事沧桑。

我踏过石板桥,凭栏而望,泼墨夜空下,银河垂地,月华如练。若有若无的青草芬芳萦绕在鼻尖,白日里的一泓碧波,现在犹如一块块棱角分明的黑曜石,安静地沉睡在大地母亲的怀抱。

十里秦淮,岁月旧影,历历过往,转眼成苍。艳名远播的八位丽人曾在这里笙歌诵词,诗文里的风月连城怕是早已化作飞扬的尘土罢。韶光易散,倦寻芳影,烟波载愁,水自东流。

秦淮河,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谪仙留诗处的秦淮河,饱经风霜的秦淮河。无论是哪种模样的你,都让我真心喜欢——不是肤浅地喜欢你古韵悠长的外衣,而是衷心地挚爱你与我血脉相连的亲切。

南京作为六朝古都,饮食文化丰富多样,以金陵为背景的《红楼梦》中曾描写过做工复杂的“茄鮺”、奢侈精致的螃蟹宴,光是吃的米就分御田胭脂米、碧糯、白糯、粉梗、下用常米,还有六安茶、老君眉、枫露茶、龙井等五花八门的茶品。

每次游玩夫子庙我都不忘光顾莲湖糕团店,往往是隔着老远闻到诱人的糕团香气,我就忍不住食指大动。赤豆莲子元宵、豆沙米糕、马蹄糕、双色糕、如意糕、芋苗、青团……尤其是那千层糕,制作精细层多均匀,馅儿柔软起沙,果料香味醇厚,松软蜜甜直教人欲罢不能!

永和园的黄桥烧饼家喻户晓,是秦淮八大小吃之一。《随园食单》曾记载过其做法:“用松子仁、胡桃仁敲碎,加冰糖屑、脂油和面炙之。”人们眼中平凡不起眼的一块小小烧饼,在南京可是美味佳肴。

没有离开过故乡的人往往体会不到故乡的温柔。我曾去加拿大的温哥华修学,那里的惠斯勒是北美洲面积最大的滑雪胜地,连绵起伏的雪山脚下长眠着宁和恬雅的湖泊,至纯的白与至清的蓝相结合,溟濛的雾霭萦绕着苍茫的山川,时常让人产生游离九重天的错觉。这样的城市让我称奇赞叹,却不会有眷恋——我不习惯温哥华的清冷与飘渺,我向往的是南京的热闹与生动。当我坐在异地火车站听到一声吴侬软语,当我站在异国街角从一群金发碧眼中看到黑发乌眸——那瞬间触摸到熟悉乡俗的狂喜让人感动到想落泪。

有人说,爱一座城往往是因为那城中人。

我可亲的父亲,他参与一座城的交通规划设计,他就像一张活地图,即使一个地铁站二十多个出站口也从不会记错;我可爱的母亲,她爱极了大自然的千姿百态,一座城里的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在她的脑海里可以像电影一样流畅播放;我可敬的书法老师,他的笔下是“风雨萧萧,石头城下木兰桡。烟月迢迢,金陵渡口去来潮”,落纸烟云中是江南风骨,鸾翔凤翥中是金陵气魄。

爱我的人,与我爱的人,是这座城的主人,也是过客。城孕育了我们,我们也在无形中悄悄地改变着它。

世界太大,我们记忆的匣子太小,可是,从未有人会忘记回家的路。我不会忘记草场门旁笔直的一座长桥;我不会忘记中华门城墙下的一排红灯笼;我不会忘记玄武门右侧遒劲曲折的一棵古松;我不会忘记清凉门外渡江纪念的一根桅杆。这些,是进城的大门,都在回家的路上。

或许在我心中,南京不啻是一方沃土,更是我的眼、我的心,甚至是我的母亲。谁能不要自己的双眼,独自沉沦在黑暗?谁能摒弃自己的心意,堕落成行尸走肉?谁又能不肖生母,泯灭良知人性?南京早已烙印在我的心底、融合在我的血液、深刻在我的骨髓,舍之如剜目刺心割肉之痛!

南京啊,我的故乡,你是我此生最美的风景。纵然焚我成灰,我的魂魄也会徘徊在这方土地——只为这座城静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