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陈思慧 2016-10-16

听到那个噩耗后,我呆呆地僵在了原地,心不可抑制地骤然疼痛,眼中的苦涩,再也忍不住地狂涌而出。

记忆中的她,很老很老了。她是爸爸的奶奶,一位孤独的老人。她的伴侣很早就逝世了,而尽管她老了,总是拒绝儿女给她请的那位保姆碰她的东西,清洁她的房子。甚至因为别人说要来照顾她,就挥动着扫把要把别人撵走。我知道,她讨厌别人对她的怜惜,总是高傲地活着。

可是,对着我,她是那般地慈爱。记得我年幼的时候,她总是把姑婆们给她的钱攒在口袋里,舍不得花一分。每见到我时,便一脸慈祥地望着我,笑呵呵地把钱往我手上塞,总是叫我去买好吃的,好玩的。而我也总是偷偷地把她塞给我的钱放回她的口袋里,叫她留着用。于是她直夸我,真乖真乖。我却不由得心酸……多少次,我望见她那驼着背弯着腰捡易拉罐的背影;多少次,我看见她那样孤零又凄凉。然而,堂弟堂妹们却因为她年老有老人味的原因站得离她远远的,捂着鼻子不敢靠近。她的儿女也离开了曾经的家,奔波忙碌于工作中而忘了常回家看看……因为她有老人痴呆,常常走失,爷爷为了找她而心烦,也对她说了一些伤人的话。年老了,口齿不再伶俐,仿佛大半辈子的劳累委屈淹没在那一双不再明亮的眼眸里。但我懂,我懂她,更懂她一颗历经沧桑而又渴望关爱的心。

后来,妈妈带我离开了曾经的家,搬到另一个地方,再见她的次数少之又少。不久之前,再次见到她,惊然发现,老伯伯她真的已经很老了呢,也再没有人去记着她的年龄,为她举办寿宴。她满头都是白发,满脸都是皱纹。步履蹒跚,走着很慢很慢,仿佛连身体也逐渐失去了平衡。她看见我却问我是谁,那一瞬间,我望着她的眼睛噙满了泪花,也只有那样伤心地望着她瞳孔里的那个缩小的自己。她,已经忘记了我是谁了呢……而属于我们俩的回忆,也就仅仅刻在我的心里,我记得的,她却忘了。她望向我的眼神是那么的空洞,空洞得让我心疼,她应该忘了有我的存在了吧……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进入了学业繁重的高一。好不容易放了假,在家里呆着的我收到了一个噩耗。奶奶在电话那头颤抖着声音说,老伯伯她升天了。那一刻,感到自己的心巍巍的颤抖,心里空空的只剩下悲伤。我跟她不算很亲很亲,但仿佛我的生命里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了。看着亲人一个个地离我远去,突然觉得我站在一个陌生的角落,那样清晰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发出的却是无力的呼唤,对他们的不舍团团围着我,难以喘气……

见她最后一面的时候,却没有像往日一样看到她那张沧桑的脸了。她被金黄色所覆盖,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我举着三根香朝她的方向拜了几拜,临走前再深深地朝她所在的地方望了几眼。她就那样走了,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忽的响起了葬礼里唢呐的声音,我感到一阵心寒,凄凉得忍不住眼眶发烫。生命也许就是那样的,总会有终结的一天,活到年老的时候也会受到人们的排斥。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疼爱我的她,那个脾气倔得很而坚强的她。

这一切来临时我感到那样悲哀……再见了,我的亲人。

有一个很美丽的传说——人逝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那样闪耀而无时无刻陪在你身边的星星。我总会记得在夜晚的时候,看看星星睡了没。也只有这样仰望星空,守望着心里一段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才不会轻易忘记他们的容颜,才使心里的落寞有了一丝丝的慰藉。曾经和他们在一起历经过的点点滴滴,他们的一颦一蹙也就像浮现在眼前,伤感的泪水也不会轻易地掉落了。我宁愿傻傻地相信那个传说,也只有那样美丽的缥缈梦幻,我的心不会再受到鞭挞了。

我想我会永远记得她的,就像那么一颗璀璨夺目的星星,在我的星空里,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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