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辞

王怡 2016-10-16

落花辞了旧时人,没入烟雨两不知,且看那庭前无处避春雨,风推疏影离。

辞别她,独自走向未知。我像骤然失去树冠庇佑的小花,风一吹,雨一打,就轻易从高枝跌到了尘埃里。

我茫然,但我知道那棵为我遮风挡雨十五年的树放开了我,从今往后,繁华还是荒芜,随风漂泊到何处生长,所有的故事,我都要自己来编写。

母亲,你的故事是怎样的呢?

我想象,你生命最初时,应当是一根小小的芽儿,嫩绿着,充盈着,充满生命无限的希望。这时,你被遮挡的好好的,受不到一点风吹日晒,尝不到一丝艰辛疲惫。

豆蔻年华,你在枝头娇艳盛放,明艳地胜过三月的艳阳天,造物者要赋予你这世间一切美好的礼物。

有一天,你从枝头被人摘下,养在自然的土地中,你扎根生长,长成一棵英气勃发的大树。你心甘情愿地落下自己满头美丽的花朵,只因你要孕育一朵世间独一无二的花。

你所有的好运气,都在这件艰难的事情上耗尽了。你用十五年的苍老,换来我的花开,然后安静地站立于你的土地,看着你枝头上的花落入河流,顺水远去。

于落花,这是征程;于你,这是半辈子忽然过去,你只余苍老的枝丫和伛偻的躯干。

清风起时,我想起你温柔的手指拂过我的发间;繁星亮时,我想起你的眼睛闪烁的神采;夕阳落时,我想起你的笑容像天边映照的余晖;风吹雨打时,我遥想千里之外你一定在牵挂着天真的小女儿。

我把你的音容笑貌收集起来,把你的一喜一嗔收集起来,一瓶瓶和着月光酿成酒,封在心中最安静的角落。这些酒,或绵柔或辛辣,或温和或冰冷,可是不管什么味道,尝到最后,都是爱的味道。

母亲啊,你知道你天真的小女儿如何用稚嫩的笔书写着你的童话,又如何思念着你吗?

你用苍老换来我的年轻,你用花谢换来我的我的花开,你用对月煮汤换来我的盛世烟火,你用十年沧桑换来我的十年荣光。

落红因有情,寸草三春晖。

落花辞,是新的开始。爱的故事,永远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