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馆奇妙之夜

韩逸茜 2018-03-10

因为周五放假,每到这个时候,学校就恢复了难得的平静。尤其是一到晚上看门的保安叔叔例行检查后,校园就陷入一片死寂之中。与安静相伴的,自然还有走廊尽头“嘀嗒、嘀嗒”响个不停的水声。这有些恼人的嘀嗒声,仿佛若有若无地在撩拨着青天上的明月。

当月光缓缓照进校园的海洋馆,原本漆黑一片的室内,犹如笼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素纱。这时,不知道哪位粗心的同学忘记把窗户关紧,乍起的北风吹动了窗帘,打翻了随手放在窗沿的笔记本,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惊醒了原本沉睡着的艺术品。

只听原本躺在抽屉里的衣布偶,发出几声惬意的哈欠,伸着懒腰从抽屉里探出头来。看着如此明晃晃的房间,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她只记得自己是被一个小男孩带过来的。“准确的说,我是从一件废旧的小棉袄上裁剪下来的。”衣布偶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虽然颜色有些洗的泛白,但依旧保留着肥皂的清香味儿。

这时候,挂在墙壁上的蛏壳画扯着嗓子喊道:“你这布偶嘀咕些什么,平白无故地打扰了我的清梦!”衣布偶盯着墙上这幅用蛏子壳做成的江南风景画有些愣了神。有生以来,她可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如此意境深远的画作。她羞涩地向蛏壳画行了一个屈膝礼,微笑地回道:“睡了好久,醒来看见自己从一块破布变成了可爱的衣布偶,有些情不自禁,打扰到……”衣布偶正要往下说,从墙角就传来一阵粗犷的咳嗽声:“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玩偶,有什么可大肆显摆的!”衣布偶转过身去,只见一个破碎的老酒瓮拉扯着老脸愤愤然。蛏壳画瞥了一眼种满各色多肉的老酒瓮,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说到:“老东西,你也不过是孩子们路边捡来的破烂货,只是涂了点颜料美化了一下,变成了多肉花盆,何必要对布偶妹妹如此冷嘲热讽?”“休要胡说,你这蛏壳做的蠢画!别以为你的原身是远近闻名的蛏子,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不知天高地厚……”老酒瓮气得吹胡子瞪眼,猛烈地敲击着自己的陶身以示抗争,尖锐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海洋馆。

眼见局势不妙,衣布偶早已躲回了老地方,蜷缩在一角瑟瑟发抖。骂骂咧咧的声音时断时续,根本没有打算停歇的余地。过了好久,大门边上的纸箱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别吵了!别吵了!”箱子里陆陆续续地爬出了很多“原材料”。牡蛎壳、废报纸、旧皮鞋……一股脑儿,就像倾倒垃圾一样,错杂地排列在展示台面上。资辈最老的废报纸直起身子,用食指按了按自己的老花眼镜,语重心长地讲到:“这有什么好吵的!衣布偶也好,蛏壳画也罢,哪怕是你这只老酒瓮,以前都是被当作废物扔掉的。如今经过人们的巧手,变成了美轮美奂的艺术珍品,何必要诋毁中伤彼此呢?”废报纸讲得头头是道,与此同时,其他“原材料”也异口同声地帮衬着废报纸。

这时,衣布偶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停息了,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她抹抹眼泪,哽咽地感叹道:“我尽管胆子小,但我还是鼓足了勇气出来说几句公道话。我曾看着昔日的好友一件又一件被扔进垃圾桶,最后成为焚烧炉中的一抹灰烬。我觉得我很幸运。”衣布偶抬起衣角,抹尽了脸颊上的眼泪,继续说到:“看到自己现在能换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我觉得自己找到了存在的价值。”蛏壳画听了这一番朴实的话,向来孤傲的他低下了头。老酒瓮花盆则羞红了老脸,一个劲地向衣布偶作揖道歉。

那本原先掉在地上的笔记本一直竖着耳朵,将这个事情的始末听得一清二楚。这场骂战本就是因为他的坠地导致的,也该由他亲自出面善后。虽然有些不大情愿,他还是硬着头发,跳到了他们的正中央。笔记本礼貌地环顾了所有在场的,随后开口说话。“垃圾也有自己的妙用。我跟着小主人进进出出这个海洋馆也有五年了,看到原本不起眼的垃圾变成了一件件艺术品。可以说,你们对整个地球垃圾的减量化和资源化的贡献功不可没……”

月亮渐渐西斜,海洋馆热闹的场面不复存在,“艺术品”和“原材料”都回到了起初的位置,一切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呼啸的冷风也止了声,走廊尽头的水声,嘀嗒、嘀嗒、嘀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