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果树

韩逸茜 2018-02-01

如果我有一大块长满茵茵绿草的空地,不论是门旁、院中、窗前还是屋后,我想种一棵无花果树,代表我亲爱的外公。

无花果树的枝干十分粗壮,绿叶层层叠叠的,风一吹,叶间闪着灿烂的波光。在浓密的叶的海洋中,缀着一颗颗鸡蛋大小的、青里透红的无花果。它长得并不好看,但切开它,里面却是甜得如蜜一般的果肉。

在我的记忆中,外公和无花果树不能分开,是因为外公就像这无花果一样,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藏着对我的爱。

春天,无花果树灰黑色的枝条抽出点点绿叶。正是梅雨季节,飘飘洒洒的雨丝好似一个个从天上坠落的精灵,在人世间徘徊。我放学了,外公撑着一把大伞来接我,顺手把我的书包扛到他的肩上去。一路上,伞一直朝我这边偏着,我和书包都没沾到一点儿雨,而外公的白衬衣却湿透了。

夏天,无花果树摇动满树浓密的树叶,摇动满树米粒大小的绿色花朵。穿过一片绿荫,推开家门,只觉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咦,今天怎么开空调了?您老人家不是从来都怕冷吗?”我一边换上早就放在门口的粉色拖鞋,一边打趣道。要知道,外公可是出了名的怕冷,平时就算是大热天,也不开空调的。“哈哈,这不都是为了你嘛!读书人的身体要健康,万一把我孙女儿热坏了可咋办?”外公笑吟吟地走到门口,头上布满晶莹的汗珠,戴着老花镜,系着淡紫色的小熊围裙,手上还拿着锅铲。

秋天,无花果树上挂起了一个个小灯笼。外公虽然已至古稀之年,但仍旧身手敏捷,几下爬上树,把无花果一个个摘了扔下来,等我接了五六个以后,外公便将我抱上树,祖孙两人一起坐在树丫上,吃着甜甜的无花果,静静地眺望远方。秋风乍起,不但不觉得寒冷,反而温暖至极。

冬天,无花果树的叶子都掉光了,只剩一副光秃秃的身躯在风中挣扎。我顶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回到家,却看见外公站在无花果树旁,怀中抱着一个搪瓷杯。看见我来,他忙将搪瓷杯递给我。打开一看,里面装着我最爱吃的红糖鸡蛋。树枝胡乱地挥舞着,砰砰地敲打着屋檐。寒冷的风搅乱了他苍白的头发,洁白的雪落上他乌黑的棉衣。

在我的记忆中,外公的身影与无花果树重叠在一起。他脸上的红润逐渐被一个叫做“时间”的怪物给吞噬,但他充满着爱意的心却可以跨越光阴与距离,相伴我一生。他温柔的眼神在屋中游走,最终化为一首悠扬的歌,吟入黑夜,吟入星光,吟入月亮,吟入交替更换的四季,吟入时空中不可思议的迷茫,吟入那棵承载着我的梦与希望的无花果树。

而在这身影中,外公站在满树绿叶的浓荫里,不动声色地告诉我,他一直爱着我,不论春夏秋冬,不论清晨黄昏,不论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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