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黛玉对话

韩逸茜 2018-01-19

与朋友去登山,忽见一块大石头上字迹斑斑。我上前想看仔细,却被烟雾迷失了方向。等我走出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美丽的大花园,园中的花草亭台一应俱全,像是古代的建筑。

风中飘来一阵音乐,是古琴。那悲凉的曲调与这繁华的园子极不相称,让我不禁想知道是何人弹奏此曲。于是我循声而去,走到一个竹林中的小院前。琴声便是由此发出,还夹着几声女子的叹息声。我大着胆推门而入,见一女子坐在窗前抚琴。她有着似蹙非蹙的眉,似喜非喜的目,面上犹有泪痕,兼有满脸愁云。

竟是黛玉!原来我是入了大观园、到了潇湘馆了!不过,是黛玉作此哀音,也就不奇怪了:她自幼父母双亡,又无伯叔兄弟,只能寄居于舅父家。她冰雪聪明、才华横溢,但却孤僻高洁、多愁善感,伤感流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你是何人,为何到了这里?”琴声嘎然而止,一个女声响起。我抬头,丫鬟扶着黛玉从屋里出来了。我机灵一动:“我本是姑苏人上京不久。因长辈来府上拜见,故来到这园里,正好开开眼界。”果然,黛玉听到“姑苏”二字时眼睛一亮,笑道:“我祖籍亦是姑苏,如此可算是故人了。姑娘请屋里坐坐。”一面命,“紫鹃快烹了好茶来。”

她的屋子里极整洁,桌上一排整整齐齐的书并一张诗稿。我笑道:“姑娘原比我们清雅。”黛玉亦笑道:“什么雅不雅,姑娘也忒赞我了。像这诗,不过是我闲时瞎诌的。姑娘不笑话,便是我的造化了。”说着拿了诗来给我看。这时紫鹃沏了茶来,向黛玉道:“已经吩咐雪雁带了两个妈妈去拿瓜果了。”黛玉点点头,紫鹃方退下了。

我看诗时,见上面只五首,便知是《五美吟》,笑道:“姑娘的诗真真极妙。自古红颜多命薄,世人反云‘红颜祸水’。能体谅女子心肠的,能有几人?便有文人骚客以此吟诗,据我看来都不及姑娘这般好。”“姑娘此言差矣。我不过随口之作,如何能与古之大家相比拟?”黛玉道,“据我之拙见,诸如西子、王嫱一类女子,不仅是美貌出人,才智更是过人。西子为越国甘愿去往吴国,明妃为天下安宁自请和亲,此等女子,非庸人可及。明妃出塞,世人皆怨画工,却不想,若汉皇不以色取人,不偏信画工,明妃何以如此?明妃倒是极聪明之人,如若不自请和亲,非但不可名垂青史,只会于宫中孤老一生。如此美丽聪慧之女子,若碌碌一生,实为可惜!”

我听了笑:“姑娘高见,果比别人又是一样心肠。方才听了姑娘所弹之曲,又闻姑娘此言,便知姑娘此诗并非仅是怀古诗。依我之拙见,只怕姑娘是借古伤今,以此自喻。”

黛玉叹口气:“姑娘此言不无道理。”说着她走到窗边,道:“我虽非佳人,却亦如明妃一类般命薄。姑娘有所不知,我是寄人篱下,事事要看人家脸色。虽老太太疼我,但倘有一日老太太归了西,我?”说着眼便红了,落下泪来。我忙用帕子给她拭泪,她继续道:“我原不是这儿的人,凡是又多心,不讨人喜欢。姊妹们都言我太小心眼儿了,其实不必太认真。我就是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做。我也不清楚为何自己的想法与他人的如此不同,总以为这儿不好。在姊妹们们看来,我们的日子过得是极好的了,可是我不这么想。这里虽是吃穿不愁,但就是让人不痛快!我见姑娘言谈举止与众人不同,想来姑娘必是过得比我们这些人好吧!”

我听她如此说,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她的聪明。欲开口,紫鹃进来道:“姑娘,东西都备齐了。”我这才想起黛玉还要祭奠红颜,于是跟她辞别。黛玉命紫鹃送我,自己也送我至院门口,笑道:“闲了再来。”

在路上,想起黛玉,我不禁有所思:黛玉是幸运的,她有了“人性的觉醒”,懂的人可以追求自己的理想这个道理,并对自己的爱情作了执著的追求;同时她又是不幸的,她所在的时代决定了她能看到的,只是腐朽的封建制度的一点儿现象,而非本质,而且她对自己的悲剧认识得也不够,最终沦为封建社会的牺牲品。

走出大观园,烟雾散尽,我仍是站在那块大石头前。黛玉,以及所有旧社会女子的悲惨命运,让我泪流满面。而这些,都是那个吃人的社会造成的。想到这里,我庆幸自己生活在一个这么美好的新时代。

我抬起头,一轮艳阳高照大地,驱走黑暗,给世界无限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