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是一条永不枯竭的河

韩逸茜 2018-01-08

我用我的手掌擦着我的眼泪,我伤心的,是不能与电话那头的父亲相见,我听得到他那头用手掌摩沙电话筒的声音,仿佛这样他就能够拥抱到我。

那真的是一个很小的家,二三十平方的房子里却腾出一角放满了啤酒瓶。父亲喜欢喝啤酒是因为啤酒不贵,我到现在也还记得他说夏天不可以放在冰箱里太久,会爆掉。来接幼儿园的我的他总是来得最晚,等到所有伙伴都走了,老师就把我带到她办公室等他,我会在办公室门口大声的喊声报告再进去,那间办公室比我家还大。办公室的老师会摸着我的头夸我乖,但这些都比不上他来接我时我心里的那份喜悦。

他是临时做的决定,他让我搭姑姑的车回老家上学。记得要走的前一天他拿了几个大黑袋,把所有的啤酒瓶都放进了黑袋,他把我拉上说是要去卖瓶子。

他佝偻着背把瓶子一个一个的拿出来,就像是在一天一天的数我和她一起度过的日子。他接过卖得的钱,转身回来把钱往我手里塞。记得那时候太阳快要落了,熟悉的大街小巷都是暖暖的阳,路边的吆喝声和拥挤声好像都模糊了,只留得父亲格外显眼,而父亲把钱塞给我,就像是在跟我道别,他态度坚定。暖阳中,我握钱的手紧了紧。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敢再和父亲通电话,不是不想,而是怕拿到电话后听到他的声音我会越来越想他,我会让他放心不下我。其实那在暖阳中的我就明白了父亲教给我的取舍。

留守仿佛会陪伴我很久很久。

每年冬天父亲都会回家过年,但是都过得很匆忙,因为他只在家里留几天,他说过年的时候客人会多很多就很容易赚钱。前几年,我们搬进了大房子,但大房子里总是空空荡荡的。

他每年离家都是在下午,只有一次是在早晨。知道他要走,那晚我睡得很不好,朦朦胧胧中我的房门被打开,客厅的灯射进来,温柔但悲哀。门口站着一个人,他背对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知道他就是父亲,因为只有他才这么高大,但他就只站在门口,他并不进来。他走了,走得很快但是门关得很轻。我却猛的坐起来,二月清晨冰凉的风一直吹我的背,但我却没什么感觉,我的脑子里面满满的都是想他,我责备自己没有做决定,没有起床和他说说话和他抱抱,是我让他这么快的走了!侧过头的我捂着被子哭了。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直直的入了我的心。从此我顶得住压力,做得出决定。只因我想把握住我喜爱的东西。

就像雄鹰忍心摔下它的幼鸟以让它学会飞翔。我感谢父亲他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他教会了我太多太多,也感谢有那么一条河化为想他源源不断滋润着我让我成长。

但我希望父亲不再摩沙电话筒,我希望他来替我拭去眼角的泪。